我的外婆叫何兰英,今年105岁了,家住辰溪县火马冲镇兴隆村。外婆一共生育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她个头不高,头发半白,为人贤淑善良,淳朴厚道,清心寡欲,勤俭持家,十分爱劳动,特别讲卫生,穿着朴素整洁,做事也十分利索,只要她自己能做的事她都坚持自己做,宁愿自己辛苦,也不愿去麻烦别人。外婆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但依然耳聪目明,能穿针引线,和人交谈起来,思维仍然活跃。令人痛惜的是,她的右脚跛了,靠拄拐杖行走。
那是2010年的一天中午,她正在家中扫地,停在房屋墙角的一辆摩托车眼看快要倒了,一个不到3岁的重孙正在旁边玩耍,外婆顾不了那么多,两脚并作一脚冲上前去,推开重孙,“哗”的一声响,摩托车倒了下来,外婆的右脚被摩托车重重的压在了下面……从此,外婆卧床一年多,当家人帮她穿衣送饭吃时,她还十分客气地说“麻烦了”,她很不情愿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觉得自己是在“磨”细人(称晚辈为“细人”)。外婆十分体贴细人,以前,农忙时,只要哪个儿子家里有农活忙不过来,她就主动去帮忙,如晒谷、煮饭等,但从不向谁要这要那或叫苦叫累或以老卖老。
2011年下半年,外婆终于能下床了,她特别高兴,我还为她特意赠送了一辆多功能折叠式轮椅车,她却不愿意坐,硬要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移动”,她说:“我就这么没有用了?”坚强的外婆终于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困难,她不仅能自己穿衣、洗脸、吃饭,还能自己去上厕所了,甚至还能帮我的舅舅喂鸡料。
我的外婆常常对我说:“辉儿,外婆100多岁了,不中用了,还白吃白喝,是不是一种累赘啊?”我说:“没有,没有,老是一块宝呀!”每年,国家要给外婆发放2400元百岁老人营养保健费,每逢重阳节或春节,县老龄委的同志还来看望和慰问外婆,外婆深怀歉意地对工作人员说:“老了还给政府添麻烦。”
外婆乐观、豁达,还乐善好施,只要哪个有困难,她都去帮助。有一次,那是冬天,天气十分冷,我放假去看望外婆,天快黑了,从外地来了一位讨饭的老婆婆,还带着一个约莫4岁左右的小女孩,她们身单衣薄。老婆婆将一只缺了角的饭碗伸向外婆,说:“老人家,您行行好,给点吃的,我们饿坏了。”外婆马上盛了满满的一碗饭和菜给了她,还从家里拿了一个碗装了饭菜给小孩吃,等她们吃完了,外婆关心地问她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出来讨饭。在她们的谈话中,我发现外婆的眼角都湿润了。最后,外婆还留她们住了一晚。
其实,外婆心里有一个藏了近百年的痛楚从未向人诉说,那就是她的身世。我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从我懂事起,我就问外婆:“外婆,您娘家是哪里的呀?”她总是闭口不答,叫我别问,她那深邃的眼神眺望着远方,似乎隐藏着捉摸不定的秘密。直到2009年,在我不停的追问下,她才终于启齿了。
外婆原来是怀化市中方县花桥镇千丘田村人,在她不到6岁的时候,由于家里生活十分困难,父母带她和弟弟逃荒到辰溪,在石碧乡新店村时,她被卖给了当地一户姓向的人家做女儿,没过几年,后爸死了,后妈改嫁到泸溪县蒲市镇,不到10岁的她就帮人做工,赚钱糊口。长大后,外婆和我的外公好上了,并结成了夫妻。外婆依稀记得她亲生父亲的小名叫岩白老,伯伯叫郝永良,叔叔已经死了,她的姓是后来改的,她的家在花桥镇千丘田村的一个山弯弯里,隔村子较远,家前有一座石桥,家里曾有一个油坊,以前,家境还可以,有一天家里遭土匪洗劫一空后,便一蹶不振。外婆说她做梦都念着亲人,想回家去看看,但心里又很痛苦,她不愿意提起过去的那一桩桩令人心酸的往事,不想回忆过去那令人揪心的一幕幕。在那个兵荒马乱、缺衣少食的年代,她的娘家人为生计到处奔波,也许早已不在人世了。为了实现外婆回家的梦,我只身来到中方县花桥镇千丘田村到处打听和找寻,后来在我的同学的姨姨胡阿姨(她家在千丘田村)的帮助下,于2011年2月,终于找到了我外婆的娘家。可是外婆脚还没有康复,她说等她脚好了自己走着回家去。2012年6月13日,天气晴朗,在三位舅舅等亲人的陪同下,外婆满怀希望,载着百年梦想,驱车来到了阔别100年的千丘田村。村子里的乡亲们早已围在村口守候相迎了,顿时,锣鼓声、鞭炮声和亲人们的问候声汇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外婆进村时,驻足片刻,看着前来相迎的娘家人,眼泪漱漱地往下流。村子的石桥、昔日的油坊依旧在,可儿时的玩伴、父辈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着了,清澈的小溪奔流不息,似乎在讲述着一个美丽的童话。
外婆实现了埋藏心底一百年的回家梦想,脸上挂满了舒坦的笑容。外婆家已是五世同堂,一大家族77口人,我最大的舅舅82岁了,外婆最大的重重孙都快13岁了。现在外婆年岁已大,但饮食很有规律,一日三餐不少,每餐能吃半碗,对饭菜也不挑剔,还做力所能及的劳动,从不和人争吵,也不发脾气,过着其乐融融的幸福生活。每年七月初七生日,儿女们、孙儿孙女们都不约而同地来到外婆家,欢聚一堂,共同祝福外婆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