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溪场上的苗木交易(熊开武 摄)
辰溪人喜欢赶场,而且喜欢赶大场。
修溪口场,理所当然是辰溪的大场、名场之一。
上个世纪的五十到七十年代的修溪口,是沅水中游的一个有名的林农畜牧业商品出产地,在那个只求温饱的年代,修溪口赶场,可以说是县城上游一件盛事,无论大人小孩,一说起去赶修溪口场,那真是一包子劲!
我童年到青年的时候,差不多每年都要去柿溪的外婆家,所以能经常看到修溪口上面不远的赶头口满河弯靠的竹木簰筏,下面的清波浪也有一大槽锚泊的大小船只。远望修溪口,那河边一排排的吊脚楼连成一片,吊脚楼上面又有一栋栋窨子屋紧紧相接,青瓦白墙闪着光芒,很是气派。
修溪口的场坪是不断扩展演变的:我看到最早的场坪是在卢坡山下面、去柿溪的这一头,有一条里把路长的青石板街弄子从两旁的砖房板屋中间穿过,两边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碰上赶场的时候,商家大都把门板拆下来当摊位,琳琅满目地摆成两条长线。这里除了一些紧翘物资没有外,城里有什么货,这里也有什么货,足够赶场的人来买!
青石板街弄子又通到修溪的出口,由几十级岩阶延伸到下面宽敞的河滩坪上。这里是木料树苗、青炭柴火、竹子篾器等物品的交易场所。七十年代通火车后,河滩坪的柴棍棍、枕木筒子曾经堆成了山、码成了墙。
修溪口大桥建成后,区公所、乡政府、供销社、邮电局、税务局、工商所等行政机关也相继搬到一起,物随人流,场坪自然就搬到去谭家场、柿溪方向的三角形地带上来了。到了赶场的日子,整个三角地带真是车水马龙热闹得很,但是也让司机们头痛。所以,他们每次要是经过修溪,都要掐着手指脑壳算一算,今天是不是错(赶)场。
修溪场是五、十场。即每月逢初五、十五、二十五;逢十、二十、三十的日子赶场。(这种安排,又有错开时间赶场的意思,所以辰溪人把赶场也叫错场)。碰到这些错场日子,那从柿溪下来的,从辰溪上来的,从谭家场、伍家湾出来的、还有从对岸倒洑划船过来赶场的人,就像蚂蚁搬家、鱼儿抢上水一般,从三、四个方向络绎不绝地汇聚到修溪口、来赶修溪口场。遇上高峰时刻,那真是人山人海,场坪几乎要被挤爆起来!
来赶场的女人们大都是背着花背篓、或者是铜鼓背篓,手里还提着大花篮低着头往前走。如果是结伴来的,就一路上叽里呱啦翻起了家务事、讲着悄悄话,那个路再长也不觉得远。男人们一般都是担着扎实的箩筐筲箕,要么扛着几丈长的竹子树条,还有抬猪撵牛、担鸡扒鸭的。沉重的担子和快速的行走使他们喘着粗气、冒着老汗,但是这毫不影响他们赶场的激昂情绪,他们仍然快步如飞,甚至是打着“喔呵”地抢着路行。他们要早点到达场坪上,占领自己的一席之地,好把自己家里值钱的东西快点卖出去,然后又早点买回一些自己家中没有的布匹百货、种子化肥、农具家什、油盐酱醋之类的东西,好丰富自己朴实的日子,——这就是赶场的真正目的。
还有一些人来来去去好像没有拿什么东西似的:是男人的,或者是找人问个事,托人带个口信,要么就是到剃头店剃一个脑壳回家。女人嘛,肯定就是买点针头线脑、花粉胭脂、雪花膏、蚌壳油等女性用品。年轻妹娃们,肯定要吵闹着娘爷把她们带进布匹店扯一身儿新衣裳。要是如愿了,她们的嘴巴就乐开了花。学生伢儿们,多半是来买学习用品的,修溪这边肯读书的伢儿多。
还有一些实在人,他们是来赶季节场的,特别是到了栽树的时节,那各种各样的树秧子就占据了一大半场坪。“要致富,多栽树”,修溪这一方人都晓得这个道理,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修溪场面上的树秧子那是相当翘货!
赶修溪口场,又是最让年轻人怦然心动的日子——去场坪上看人——还有什么比这个事更具诱惑?!
于是在这一天,年轻的后生家索贴(修饰)得体体面面,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他们早早就来到了场坪上,朝着人群里左右来回地张望。男的眼珠子鼓得象桐球在大胆地看,看那个妹子嘎长得漂亮清秀,今后会是个持家的女人;女的就扯着活波眼偷偷的瞅,瞅哪个后生嘎长得英俊壮实,今后是个养得起堂客撑得起家的汉子。这些俊男靓女在场坪上有意无意地悠上转下晃来荡去,无疑成了场坪上一道最亮丽的风景。
……
呵,这就是上个世纪令人神往的赶修溪口场!
随着大洑潭电站的建成,修溪口场昔日的繁华已永久地珍藏在那高峡平湖之下,但是,当年修溪口赶场的热闹场景却永远镶刻在人们的记忆中。
如今,在巍峨高耸的媳妇山下、原来叫青波浪的地方,已经矗立了一座崭新的修溪场坪。功能强大的现代物流给新的修溪场带来了新的繁荣和兴旺,也给所有赶修溪场的人们带去了更多的希望和甜美的梦想!
——走哇,赶修溪场去!
通讯员 熊开武 责编 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