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似火,石榴把一春的力量都尽情地释放了。
那叶,绿得透、绿得亮;是一种堆积的绿、一种流淌的绿,满树繁枝、恣意盎然。那花,是一种燃烧的红、热烈的红;红得娇、红得艳、红得媚。
榴花绽放是痛苦的,犹如少妇十月怀胎。大多数花调谢了,榴树才开始抽芽,很费劲地从枝干上鼓出一两个嫩红的小芽苞。然后逐渐变多,慢慢绽放,绽放一簇淡淡的红。再过几天,叶儿绿了,花艳红了。
细看榴花六瓣炸裂,殷红的花瓣纷然探出,恰似一灵然而立的少女。其姿,轻盈;其态,俏丽。月下清赏,朦胧中深含一份蕴藉;清辉下独占一种风韵。
上个礼拜天,我迈着疲惫的腿从新城“龙腾世家”小区抄近路向辰州大市场走去,过东风社区新办公楼后,忽然向北一望,看到“战国墓”前的山丘上几树在绿叶衬托下开得非常醒目的石榴花。我走了上去,拍照赏花,忽然想起儿时太婆屋前院墙里那二树盛开的榴花,太婆曾告诉我说这榴花是象征日子的兴旺与红火。太婆喜欢把榴花中不能结果的雄花摘下来,用石头砸碎,在孙子孙女们的脸上涂大朵大朵的榴花,我们也围着太婆伸着头争先恐后让她在脸上涂,并兴奋得跳得老高。于是榴花在我们的脸上开得更加灿烂和艳丽。太婆还喜欢帮助人,寨里不管谁家娶妻嫁女找太婆,她都帮忙剪很多漂亮的纸花;立夏时节,太婆剪的红榴花会在各家的窗户上出现。太婆还会剪漂亮的大雄鸡,挂在窗户的上端,用线穿上,只要风一大,就会掐到一起。记得很小的我,对着一朵盛开的花惊诧很久,然后拉着太婆,让她描述花的样子。在那个端午节,太婆边煮粽子,边给我讲屈原的故事,让我从小就懂得要学习屈原尽忠报国。记得夏日荫凉的午后,太婆教姑姑剪纸绣花的情景。那时绣花用的最多是红线,太婆说,红色,是榴花的颜色,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榴花就已经开到我的心里去了。那时候,太婆的小院,就是我幸福的港湾。记得那个中秋节,又红又大的石榴便和月饼、糖果一起,成了太婆与我家赏月时的美味了。后来,我上学住校了。榴树越长越粗,榴花开得越来越多,挂的石榴也越来越多。每到石榴成熟季节,太婆总要选几个好的“护”住,等到熟得张开了嘴,里面露出晶莹剔透的籽儿,才小心翼翼地摘下来留给我。吃着太婆给我的石榴,我的心真是激动不已。进县城读书后,离太婆的距离远了,可我的心离太婆越来越近。太婆离开我们时,她屋前的二树榴花开得非常艳红,下葬时,坟后坎上也有一树盛开的榴花。也许是太婆同榴花一样从不争春,与榴花结下了很深的缘呵。
记得太婆曾告诉我,栽种石榴树是很讲究的,要栽在堂屋的南窗下,左右各栽一棵,右边一棵一定要比左边的大。古时初衷是图个“多子多孙”的吉利,而现在就是在自己的庭院里增添了一道火红的风景。
太婆走后不久,农村推行了“责任制”。太婆留下的石榴树花开一年比一年火红,我家的日子也越来越红火了,装钱的小木箱里有了存单。黑白电视机换成平板大彩电,木楼变成了红瓦小洋楼……如今,院墙里都硬化了,但这二棵石榴树仍然有着自己生长的土地,每到五月,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染红了我家的院子。暖风和煦,明艳在空气中流淌,夺目地滋润着我们的心灵。榴花的灿烂也招来了许多鸟儿与蜜蜂,蜂在花中,鸟在树上欢鸣,使庭院注满了灵动与生机。
夜晚,月朗星稀。室内的人透过窗棂,静静地守望窗外的石榴树,看窗户上月光斑驳、树影婆娑,自会有一种幽微而又疏阔的情绪产生。
我喜欢榴花,不仅仅是万花谢幕时榴花绽放了一族族火红艳丽了初夏,更重要是我的太婆和性格耿直的爱国诗人屈原都走在榴花盛开的季节,让我在龙船水涨吃棕子时总思念他们,特别是榴花开在夏麦丰收秧苗抢插的季节,点燃了人们丰收的希望!
【编辑 张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