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杀弯弯。二十四,打年糍。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炕腊肉。二十七,年办齐。二十八,样样腊。二十九,样样有。三十夜,猪脑壳嚯。初一早头炮仗烁,噼里啪啦,咚~”……
儿时的《过年谣》将打糍粑放在第二的位置,可见其重要性。俗话说,有钱,没钱,打了糍粑就是年。
家乡每年都有打糍粑的习俗。不论家境好坏,过年时家里不存上几十、上百斤糍粑,这个年就像少了什么似的不完整。
经过春、夏、秋二百多天漫长的等待,盼望,年末冬季的打糍粑竟有仪式般的浓重。石臼、木杵,还有汉子,将完成坚硬到柔软的完美蜕变,是整个打糍粑环节中的主旋律、进行曲,而女人和孩子让洗、淘、蒸、煮、揑、拍,或舒缓、慢条斯理,或急促、暴风骤雨,成为轻松、好玩、喜气洋洋的抒情曲、咏叹调。
选一个宽敞、干净的地儿,三五家相好或就近的邀一块儿分工协作,有力的出力,没劳力的敲“边边锣”。从下午开始准备起,一般要到深夜。各家均不开伙,饿了就吃糯米饭或刚打出来的热糍粑。糯米饭的香气、汉子们汗流浃背的热气、“嘭咚、嘭咚”的捶击声、“噼噼啪啪”的摔打声、孩子们的叫声、女人们的笑声,让寂静了许久的山村沸腾起来。
糯米的黏性、质感在整个环节中占主导地位,而汉子们打糍粑的技术、所下的力气是主体因素,女人们蒸煮、浸泡、成型也是关键所在,各个环节缺一不可,大家分工合作,互相帮助,一场糍粑打下来,前院后院,左邻右舍,大家都成了一家人似的,气氛也就更加的融洽与和谐。
小时候家里没有哥哥,弟弟年幼,父亲又有腰伤。遇到打糍粑这样的力气活就只能向别家求助,或换工。我因为从小比姐妹几个长得健壮,所以记忆中很小就被换过工。虽然只能做捏圆、拍扁、挨个儿翻翻的小事情,却也小大人似一丝不苟,每每坚持到最后,生怕惹得人家不高兴,来年不跟我们换工了。
糍粑算最具中国南北特色的食品了。据说,北方又称年糕、打糕,原材料均为糯米。南方有种用糯米加上蒿菜糅合、碾磨,拌黄豆沫、芝麻、红糖做馅子,外面裹上桐树叶子或粽叶蒸熟,这是另一种我们这叫“粉糍粑”的吃法了,每年的端午节或中秋节都会有人做了卖,虽然也很美味,但跟过年打的糍粑是两码事儿。过年的糍粑易于存放也易于加工,可蒸、可煮、可烧、可煎、可炸,更为大家所喜爱。
糍粑一般以绵白、圆润、细腻为上品。根据个人口味,也可以加些蒿菜、或者红豆,做成蒿菜粑、红豆粑,比白米糍粑保存时间略短,适宜煎炸食用,绵软中带了点蒿菜和豆子的清香,又是另一种味道了。
糍粑冷却成型后,放置八天左右,就可以加上清水浸泡保存了。每天换一次水,一般可以保存到来年的四、五月份,不会干裂变质。
南方的冬天湿冷,一般过年都会烧上一大盆木炭火。大家一起围炉取暖,一边聊家常,一边拿糍粑在炭火上烘烤,糍粑受热,会不断地鼓胀成包子样,用手指戳开包子,一股白烟散去,等不及放凉,冒着被烫了嘴危险,咬上一大口,外焦里嫩,糯软香甜。如果蘸上白糖或酸菜,浓浓的年味就在糍粑上缓缓流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机制糍粑代替了手工制作,过年专用成为了商品而随时有售。虽然也是糯米、也很绵软。却因为少了等待、缺了合作、掺了交易、乱了季节,而变了滋味,失了乐趣。算算,自家竟然很多年没有打糍粑了。
仅有的几次也是单位年会或朋友聚会设置的怀旧环节,均带了表演性质与商业色彩,或缺了真诚。
“二十三,杀弯弯。二十四,打年糍......”不觉又在心里念起小时候麻田老姑婆教的《过年谣》来,而且,就用本地辰溪方言,朗朗上口,押韵得很。老姑婆今年快九十了,眼聪目明,记性力超群。重要的是,每顿还能吃两个糍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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