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朋友驾车直奔目的地的第一次探路经历,我对猪槽溪这个地方已有较肤浅的了解。事隔数日,应宋书记电话相约,我再次前往那里。
自县城中心市场乘上“辰溪—双溪”中巴车,朝城郊王家坪方向驶去,车行1个小时左右,经竹桥、周家人、马家,于“颜家人招呼站”停下。“招呼站”是农村客运乘客候车亭,这种喊法从深圳学来。下车后,我问当地村民中巴何故不进猪槽溪?村民回答我:山高路陡,深山里住户少,没几个乘客,司机不划算。乘车进山得花60元包车。不包车,走路也只需1个小时。出于锻炼和省钱两个目的,我选择了走路。
山路弯曲,蜿蜒向上。走着宛若弓背的盘山公路,颜家人村舍散落在山脚公路两旁;平地马家、周家人、竹桥离我渐行渐远。行走山梁(即脚下的盘山公路)放眼望去:马家、周家人、竹桥三个村落静谧地躺在群山环抱的盆地里,身旁是一望无际的田畴和纵横交错的溪流,俨然陶渊明笔下“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景象,地势平坦空旷。广阔的田野里,绿油油的庄稼、浓荫稠密的果木林、大片的黄土地与周围苍莽雄浑的群山相融相合,构成一幅屏山如黛,大地溢彩的天然画卷!继续上行,只见植被被丰厚的“羊毬坳”山和着怪石嶙峋的“黄家洞”峰横陈天际,像一堵山门(注:“羊毬坳”山与“黄家洞”峰相连,山与峰的交界面是坳上盘山公路,“黄家洞”是天然溶洞,可通平地田畴)似要挡住我的去路。因前次进到山里,我知道猪槽溪村就藏在山那边的深山里。山顶在望,信心倍增,继续加油,我终于爬上“羊毬坳”坳上。坳上,山顶有一个小寺庙,近前一看,名“羊毬庵”。庵门紧锁,无人看守。走下寺,回到公路上,脚下的路又蜿蜒向下。路右边是一线大小不一的水泥护墩,一块蓝底白字“路边悬崖深谷,险!”的铁质警示牌高高扬起,十分醒目。坳上,山,异常的静,耳边传来山泉汩汩漫溢的声响。站在路边护墩旁向下俯视,前方深山里一线溪水淙淙流来。因值枯水期,溪谷河床干枯,大坨大坨乱石攒三聚五。溪谷纵深。溪谷两边林木萧森的山峰突兀险峻,且非常拥挤。溪两边,起伏的坡脚和山峰浑然一体。深谷里一线望去,两边的山峰夹着谷底的一条溪槽(目前枯水期,一线溪水从溪里一长线细细的岩槽里流出),此情此景,让我脑海突然浮现出“平型关大战”八路军把守的那段十分险要的地形。“猪槽溪”一名,于我的确“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了。坳上观光,右跨几步就走到黄家洞峰的脊背上,脚下是溶洞。山门两边看:山外广阔平坦的田畴像张口的籇口;深山溪谷似延伸的籇”;我脚下的黄家洞是竹鱼籇的籇箍,那穿洞而过的溪流,便恰似籇中的一条长泥鳅了。返田坳上,沿蜿蜒向下的公路才走十余米,眼前顷刻一暗。路左边,坡上一尊巨石依坡拔起,凌空绝顶,高耸云天,斜斜地似要摇摇欲坠。抬头望顶,触目惊心。眼前一景,让我突然想起电影《青松岭》里,拉车的枣红马,被路口一棵怪树惊吓,马车失控奋力怒奔那惊人一幕。后来听山里的村民说,那尊巨石喊“狮子口”。从狮子口沿溪再走二十分钟,我来到猪槽溪村。
因事先有约,宋书记早已等在村口。她,四十岁开外,身材窈窕,衣着大方。一头披肩秀发乌黑发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白眼珠鸭蛋青,黑眼珠棋子黑。一看就是个伶俐精明的人。一阵寒暄后,马上引我参观了猪槽溪。溪水哗哗地从村前流过。清一色的黑瓦木板房依坡搭建。在参差高低的房子中央行走,没有看见檐角如钩,白墙青瓦的古旧窨子屋和被时光打磨得乌光发亮的青石板路。此处是大院子,村中心,32户人家。从大院子下来回到村口,宋书记指着对面一座名“地湾”的高山说:那座山背后有个“烂虎塘”,据说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那儿死了只老虎,尸体腐烂而得地名。那里住有本村3户人家。来到溪边,宋书记向我介绍:猪槽溪村是一个田少山多,山湾里多溶的偏僻山村。四面是山,山顶又高,人居于山下,田地处在山下狭窄的旮旯里。山顶像一张巨大的网,所以当地人戏称自己为“网底之鱼”。又因土质含沙石杂质多,不肥沃,所以当地无柑橘,桃李,甚至花生等经济作物,仅有满山的竹木供村民使用。环视四周,山峰苍莽巍然,林木萧森苍翠,植被丰厚,满眼是绿,我倒觉得此地是个宜于静养的“天然氧吧”。望着清澈的溪水从我们身边流过,宋书记指着上游不远的两股溪水告诉我,靠外边的那股溪水名“洪岩溶”。顺溪进去,要走三小时,方到源头,山与田湾选场接界。靠里面的那股溪水名“内岩溶”,溶里住着本村1个小组,10户村民。1小时走到头。两股溪水交汇在我们身前这条溪里。沿溪向下游漫步,不远处溪里形成一口巨大的锅子,溪水从锅口往下流,非常形象。宋书记指着那对我说,那是“锅子塘”。在其上游一点,一线溪槽中间横拱出一条石背,水从石背上流过。这段溪稍微象油盐罐中间的那条提系,宋书记说,那是“油罐塘”。行走中她进一步向我解释:猪槽溪有山、有水、有油罐、盐罐,还有锅子,可说柴方水便,目前村民虽然生活有些困难,但只要勤劳肯干,日子会好起来,话里充满对生活的自信。
我们继续往下游走。“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健谈的宋书记向我脱口说出一句《增广贤文》后,指着对面的“地湾”山继续说,每年五月发桃花水的时候,那里有两条瀑布跌下来非常壮观。紧接着详细向我描述了那两条瀑布。“地湾瀑布”:镶在两条湿湿的黑边儿里的,一带白而发亮的水从百余米垂直的岩壁上飞流直泻,飞花碎玉般溅起无数水珠,落入马槽溶里,水雾岚气弥漫,瀑声如霜;“虎地瀑布”:山泉从“地湾”山右翼的鹰嘴岩上泻下,落差也近百米,落入虎地坪溶里,亦是水声震天。汛期的那些日子里,每当夜阑人静,两溶的瀑布和着两溶的溪水哗哗哗地发出流水声响,划破了长夜寂静,沉睡的山村简直成了名副其实的“响水湾”。
看罢村前溪流,我着意要看“黄家洞”。宋书记陪我沿公路朝“狮子口”方向走。行至途中,有一斜坡是路边下到溪谷最好的一条路。她因害怕“洞神”,在公路上等我。我下坡披荆斩棘来到溪底,在离洞不远,乱石成堆的溪槽里对洞口仔细端详了一番:洞口上下,往外一点,几根石笋纤纤像牙齿;稍靠里则石乳团团似牙龈,巨大的黑洞象巨兽张开的一张血盆大嘴,青面獠牙。环视四周,三面壁立万仞,悬岩罩顶,幽深的溪谷;突兀险奇的山峰,使我顿觉如坐天井,悠悠然云走山移……看完洞口,顺原路爬到公路上,时间已到下午四点,宋书记有意留我住下,我欣然应允。
回到宋书记家里,我在大院子转了一个多小时后,宋书记喊我吃晚饭。晚饭后我得知,酒后我吃的是当地特产“阴山米”。这种米细腻,油白,入口黏糯香滑,口感特好。因猪槽溪四面是山,山势又高,山脚下的稻田只有半天的日照,因而称“阴山米”。宋书记的丈夫为人厚道。饭后,给我沏上热茶,又端来洗脸水。晚上与他们夫妇俩交谈中我还得知,未通公路前,村民们上街赶集,肩扛背驮木炭、菜蔬、板栗、生葛等实物,沿溪边田间要走几里地的窄小田埂路后,于狮子口坳上人工开凿的壁陡的梯级毛坡路上拾级攀沿上坳。然后再走坑坑洼洼,陡坡路滑的下坡路方能将东西送下山。途中的艰辛,只有劳作的人才知晓。如今,村里通了硬化公路,村民出行相当方便。为此,宋书记深有感受,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出了一段顺口溜:我家住在猪槽溪,路途遥远又偏僻,从前没有水泥路,上街赶场两脚泥,党的政策真正好,层层有了好领导,他为人民办实事,猪槽溪路铺水泥,有钱老板坐车子,我无钱人走路也不沾泥,感谢党的好领导,感谢党的好儿女。言语文采虽少,却言为心声。夜已至深,宋书记丈夫送我至他祖上老宅里安睡。不知是酒力发作,抑或是对这方山水已有感情,是夜,我睡得温馨安详。
第二天早晨起来,时间已近九点。早饭后,我准备返城,于是与宋书记道别。“去时还是来时路”。在“颜家人招呼站”坐车,上午11时回到县城。
县城生活,每当走到东风大桥,我喜欢站在桥上观看清清的双溪水。县城人没有辜负大山的馈赠,将以往“龙须沟”般的双溪,修整得清澈靓丽。如今还引来了远方的白鹭来溪边觅食嬉戏。
县志记载:双溪发源于猪槽溪。两次进山深入生活,我现在清楚了“护城河”双溪的来龙去脉:洪岩溶、内岩溶交汇猪槽溪,流出“黄家洞”后,与“和溪溶”交汇,往下游流到“磨音桥”与“王家坪溪”交汇,流往县城双溪口,注入千里沅江。
【编辑 陈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