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孝佳罗峰,为罗子山主峰,海拨1378.7米,位于湖南省辰溪县东南100公里,有人称罗子山瑶族乡是辰溪的“西藏”,那么罗峰则是无可争议的“珠穆朗玛峰”,她代表着辰溪的高度,而真正给予她不朽活力和生命力,并赋予她无穷魅力与吸引力的,是她仙山秘境的唯美与神奇,更源于千百年来无数信众以香烛熏陶出的佛教文化的亮度与深度,数代瑶乡山民用米酒酝酿出的民族传统的醇度与厚度,还有她见证和记录过的这片红色革命热土的温度。
行至罗峰村口,自山脚仰望,颇有井蛙之感,四周群山巍峨,高耸云端,视线被完全闭锁在一小片古井般的狭窄空间里,前后左右都是碧绿葱翠的壁垒,井沿是一排岩松,一堆奇石,一列青竹,一片云烟,每一声呼喊,甚至我们的呼吸声,都能在这深井里清脆而清晰地激荡回旋。而当我们将目光向高山的更高处移动,罗峰便鹤立鸡群般突兀而出,宛若君临天下,尽受膜拜,雄悍之势不可挡,磅礴之气贯长虹,似一柱雨后春笋,直冲空霄,生长出凌云威势,指向比白云更高深的方向。更象一座敦实沉稳的金字塔,她的高大与深厚来源于她用整个大地铸造的根基,环顾身旁,众山已非山,群峰不称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令人不自觉地萌发抑或为了膜拜,抑或为了征服的攀越冲动与冲劲。
记得十年前第一次游罗峰,同行者,有一步一个脚印,那是走上去的,有一步两个脚印,那是拄着木棍拐上去的,有一步四个脚印,那是四肢着地爬上去的,甚至还有五体投地爬上去的,上行六、七里,山路崎岖,湿滑陡峭,青苔映阶,棘藤绕径,真如“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攀升峰顶,只觉腰酸腿疼,返回时下坡更为难行,双脚酥软,稍不留神,就会“飞流直下三千尺”,总的感受就两个字:冷,累。
“瑶乡变了,村民富了”,是这次我们重游罗峰的同感,硬化路直通山脚,竹海深处,松林边沿,多处小洋房隐显掩映,替代了当年代表贫穷与所谓特色的吊脚楼,“病树前头万木春”,村头路口几辆农用车来回匆忙,渠道边还停放着两辆小车,最难得的是村民自发修建了一条十来里的公路直通峰顶,虽然尚未硬化,但路况还不错,大山深处的瑶乡汉子正以其质朴、勤奋和坚强打通了连接山外的致富之路、幸福之路,并将这条路延伸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驱车而上,一路颠簸,至崖口,稍作休息,但见漫山枫红如血,巨崖凌空呼之欲出,傲视千丈深渊,崖缝间,百年劲松斑驳的创皮上,还留存着半世纪前那场战争锋火的伤痕,它一定也记得那一幕发生在这块热土上的枪林弹雨和红色硝烟。
1949年8月,湘西纵队在司令员陈策的带领下,经由罗子山,纵队主动与当地瑶族领袖陈文武联系,争取到瑶民的大力支持,5日清晨6点,遭遇到十倍于我军的张玉琳(当时被国民党任命为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暂编第二军副军长)土匪武装伏击,纵队由米庆舜支队正面抗敌,肖守谦及肖洪亮和米庆轩支队分从左右牵制,激战整整12个小时,湘西纵队以牺牲6人、伤4人的代价消灭了敌人百余,并成功突围,转至龙潭与溆浦革命力量胜利会师。在这次战役中,米庆舜提前组织队伍抢占崖口制高点,正面阻击,打退敌人20多次冲锋,枪械几乎全部打坏,拼完了子弹后,石头,棍棒,甚至松枝都成为杀敌武器,掩护大部队成功转移后,终因寡不敌众,米庆舜等6位烈士血染崖口。如今,在烈士战斗过的青松下,清风如泣,似诉当时狼烟战歌,让我们记住米庆舜等烈士的惊天壮举,记住湘西纵队的英雄业绩,记住这排青松,这座山崖,和这块被先烈鲜血染红过的土地。
终于登上了罗峰寺(又名樵云庵),踏在辰溪县的最高点,自寺顶极目四望,天近云低,近观烟生深谷,雾蒸半腰,伸足可踏驾云彩,挥手能翻搅雾岚,罗峰寺烟霞缭绕,亭庙檐角明幻隐现,一幅仙宫奇景,香烛清息依稀,佛音禅语不绝,眼宽心自空,心静神更清,顿感豁然开朗。
远眺,水雾浓密处,沅江浩荡回环,如玉带缠绕,波绕山行,雾随波走。放眼群山皆低,云雾掩映,层峦叠嶂,阶次分明,或如流波荡漾,或如龙蛇逶迤,或如龟兔竞走,天山结界,竞有金光一线,绵长百里,似虹非虹,似霞非霞,确为天外异景。
俯瞰谷深壑低,梯田纵横,行人如蚁,路随山转,九曲十环,瑶家炊烟徐起,牧童骑归,猎犬随行,应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应赞瑶民田园山居的与世无争和怡然自在。
罗峰是大山深处瑶民世代耕云种月繁育生息的世外桃源,也是寄放思想净化灵魂的精神家园,罗峰寺更鲜明地承载了这种寄托,相传三国时期,关云长平蛮,驻兵瑶山,曾登罗子山,七姓瑶人敬崇关公,在主峰之巅建关圣殿。隋唐年间,得道仙人罗公远在此潜修道行,并将佛法发扬光大,祈福世代安康,护佑天下太平,故得名罗子山。明代中叶,辰溪、溆浦、黔阳三县佛教信士又在主峰建一佛庵,名罗峰寺。如今罗峰寺佛光鼎盛,香火兴旺,每逢庙会法事,访客万众,有虔诚礼拜信徒,有观光采风游客,也有好凑热闹的杂闲人员,可谓:眼中远山近山俱赞山,念里无佛有佛皆朝佛。
余兴未尽,奈何天近黄昏,不得不归,一瑶家人执意挽留用餐,具土鸡、蜂蛹等瑶家珍品相款,以家酿草曲米酒相奉,依瑶乡习俗,入席三碗满饮,豪情顿现,不亚于当年门前赴死英烈之凛然,可苦了不胜酒力的游客,我倒是幸也驾不能饮,憾也驾不能饮,对不起这正宗的“瑶乡XO”,但瑶乡山民那份如同大山一样不加修饰的地道和质朴,如米酒一样不受污染的豪爽与真诚,还有罗峰山让人心痛的美,足以让我一辈子沉醉其中,不能更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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