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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百无一用是书生”?
来源:    作者:陈秀健    编辑:陈仕国    时间:2014-02-19 17:16:00

  (散文)

谁言“百无一用是书生”?

△ 陈秀健

 

  时势造就英雄,也压制英雄,像我们这一批上世纪50年代后期出生的人,如同石板下的竹笋,在压抑下成长。需要吃饭长身体时,碰上“三年自然灾害”,粮食短缺;需要学文化、长知识时,碰上“文化大革命”,“红宝书”曾一度成为唯一的教材;需要深造,掌握一门专业知识和技能时,碰到“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去了;长大成年了,又碰到晚婚和计划生育(当然,对社会而言,这两者不是不好,但对于个人来说却是一种限制)……总之,我们这一批人的经历十分独特,什么事都遇上了。

  苦尽甘来,好在弱冠之时遇上了中国的“文化复兴”风潮。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期,“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蔚然成风,本人受益匪浅,至此开始了艰苦卓绝之自学生涯。由职工到干部,入“电大”脱产学习,不光是为了文凭,更重要的是为了获取知识。“电大”毕业时,县里有四五个单位争着要我,我却选择了县志办,从事地方志的编辑工作,至此开始了一个小文人(书生)的从文之路。尽管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仍把自己定位成“书生”,这样心里才踏实些,人都需要“归属感”。也许是中了屈原、鲁迅、沈从文、艾青之流的“毒”,心太软,泪太浅,又容易激动,且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当年是一位典型的“愤青”。在县纪委办公室主任任上,写了一篇文章,在北京一家国家级报纸上发表,揭露本地煤窑事故背后的腐败,结果造成5位县级领导受处分,我的结果自然是“左迁”,“调”到了政协。在县政协副秘书长任上,“老病复发”。一位乡下17岁的少女在酒楼做杂工,被派出所民警抓去逼其承认卖淫,结果她从二楼跳下,造成重伤。她住院后的医药费无着落,酒楼老板找到我,带我去医院看她。一看到她那可怜的样子,我的热血又沸腾了,原想不再“惹事”,这时又忍不住了,决意为她讨回公道。后来,我写一篇文章在省政协的《湘声报》上发表,结果让公安部门出了几万元,全国各地读者募捐了几万元,那位少女治好了伤,去沿海一带打工去了。如今,我在县政协文史委主任任上,读点书报,写点文字,编点史书,过着散淡的书生生活,怡然自得。2008年还加入了省作家协会,通过写作人资格认证。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知天命”的我对世事已经能够“宽容”,似乎与世界“和解”了!

  时光荏苒,到了今年9月下旬的一天,也就是中秋节的前两天,一位耄耋老人拎着两包东西,气喘吁吁,来到四楼文史委。一进门,他就说:“鸡、鸭都修好了,你难修。”多么周到的送礼者!两大包东西,有月饼、牛奶、干果、两只鸡、一只鸭。这么重的礼物送给我,我口上说:受之有愧,我只不过是为你出了点主意,做了一些穿针引线的事,心里却特别高兴。正如美国一位心理学家所说:人在接受礼物的时候,有一种愉悦感。不知贪官们在接受贿赂时会是什么心情?一位80多岁的人给一位50多岁的人送礼,真是颠倒了,但非亲而带故!

  送礼的人是李老,他是县农业银行的退休干部,与我父母都很熟。80年代,他抽到县财委工作,那时我在县志办,同在政府大院,与他也很熟。李老送礼的前1个月,我们在大街上相遇。湘方言不懂湘方言,他讲了一通话,有百分之七十我听不懂,他是湖南娄底人。之后他将一叠打印材料递给我,要我拿回去看一下,帮他申冤。出于礼貌,我收下了材料,答应看看,内心里却不想再“惹事”,过去的岁月还少了教训?

  回到办公室,打开材料,粗略地翻阅一下。这是一份申诉材料,李老说自己本来是1949年9月份参加家乡征粮工作,当初填表时却填成了10月1日,想改“退休”为“离休”;说与他当年一起征粮的两位同事都已改“离休”了,唯独他没有解决,是省农业银行压着不办;说是自己没有送礼,办事员故意刁难。看完后,我的心没有激起涟漪,认为不改“离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值得花那么大的气力,又不是生活不得过去。

  偶遇的次日上午,李老来到了文史委,又递来了一沓沓材料,讲了半天。讲他1995年开始申诉,这事归省农行批,他长期坐在省城、三上北京(找农行总部),上访了15年,用掉费用六七万。狗是改变不了吃屎本性的,一想到“80多岁的老人、花了15年时间,用掉六七万”这几个数字时,我的热血又开始沸腾。多少可怜的老人啊!他不是生活过不去(他有不菲的退休金),而是自己的革命历史没有被承认,人生价值不能体现,精神受到极大的伤害。由此看来,李老虽为革命老人,仍然属于弱势群体,我不帮他,谁帮他?经过冷静思考,因为这属上访案,现在地方上视“维稳”为“惟稳”,我一个公务员不便出面,加上编书很忙,遂决定找一个人代替我为李老“申冤”。

  要找的这个人是何老,70多岁了,是本县乡下的农民。想想,一位50多岁的人请一位70多岁的人,为一位80多岁的人“申冤”,真有趣!何老是农民,可他不是一般的农民。几年前,湘声报的一位记者来县采访,同我与何老相聚,他问我何老是农民吗?我说是!他又问是现在还在农村的农民吗?我说他现在还在犁田打耙种田!他的意思是看何老的气质、谈吐和见识不像是农民。何老是特别的农民,是社会主义新农民;他的文章小有名气(60年代在省级文学刊物《湘江文学》上发表过小说),致富也是一把好手;他曾是几届县政协的委员,还当过怀化市人大的代表。由于我们都爱舞文弄墨,“臭味相投”,且“眼镜合光”,成了忘年交,来往密切,无话不谈。

  李老来文史委的第二天上午,一个电话,半个小时,何老就从乡下来到县城,来到政协四楼文史委。我们商量如何为李老办事。我说何老你是同情弱势群体的人,你过去为别人打抱不平的事还做少了?现在有一位跑了15年、花了六七万的80多岁的弱者要你帮忙,想必你不会拒绝吧!我最近确实忙,要出书(这一辑文史书有何老的回忆文章),时间紧,故请你出面,你有自由支配的时间。何老犹豫了一阵,最后表示试一试。

  中餐由我请客,通知李老过来与何老见面,3人商定:由何老陪李老去省城,再一次找省农行领导,一切由何老安排行动,改变以往的做法,申诉材料由何老以李老的名义另写。如果不行,由何老找媒体反映。

  李老在何老的陪同下,又一次去了长沙。1个星期之后,何老来到文史委。他说报社说这事不好搞,属“个案”。上不了报纸,最后以他的名义写了一篇披露文章上了红网、新浪网,不知效果如何?他把文章的打印件递给我看。

  原先看到的李老自己写的申诉材料写得太冗繁,且不得要领,不易读懂,而何老写的这篇文章说理充分,抒情到位,又言简意赅,富有“煽动性”。该文以同情耄耋老人为出发点,披露了一些公职人员的官僚主义作风。何老不愧为文章高手!

  又过了半个月,何老打来电话,说李老的事解决了,省农行补偿了10万,要他到市农行去领。听后,我心中大喜,比自己中大奖还高兴。这几年来,我的运气不错,办事都很顺利,去年参与本县申报革命老区工作,结果申报成功;这一次参与为李老“申冤”,又一次成功,我颇有一种成就感。我一介书生,能为社会、为他人做一些有益的事,内心是快乐的。

  自古以来,一个人的价值体现在立业、立功、立言上,一个书生(小文人)何以立业、立功?唯有在立言上“立功”,才是唯一的最好的精神出路!谁言“百无一用是书生”?

  (作者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 米承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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