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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载风雨相濡以沫,女知青为爱情固守山窝
来源:潭湾镇    作者:瞿成喜    编辑:陈仕国    时间:2013-12-25 15:33:24

  引子

  湖南省辰溪县潭湾镇小田坪村,是一个四面环山、封闭落后的小山村。今年,这里还是一个人均年收入只有千元的县级扶贫村。而就在这个村里,却有一对恩爱的“特殊”夫妻。丈夫米世章,现年80岁,该村村民,早年家庭成份为地主,妻子张蕾敏,现年62岁,户口在泸溪县城,当年是一位下放女知青,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四十个春秋岁月,共同养育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如今,他们依然是相敬如宾,过着儿孙绕膝甜蜜而幸福的生活,提起这对夫妻,不少人感到新奇,忍不住带着好奇的心情去探询他们的生活历程。

  漂亮年轻的“女知青”嫁给了驼背中年的“地主崽”

  张蕾敏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母亲是教师,父亲在商业单位工作,上有两个哥哥,作为家中的老幺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在无忧无虑中度过了她快乐的童年时光,然而,在她十六岁那年,“文革”的风暴波及了她的家。首先,那的“资本家”爷爷被揪出来游斗。紧接着父母也受到批斗,张蕾敏从此由快乐的公主变成了灰姑娘,正上高中的她不得不中断了学业。在世人歧视的目光中变成了待业青年。1972年,正是“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火红年代。高中肄业的张蕾敏被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插队到与小田坪村不远的一个小山村劳动。

  她被安排在善良的陈姓老大娘家里居住。繁重枯燥的劳动把她累得骨头象散了架一样难受,不久她病倒了。那些天,她的精神几乎崩溃,她想到了死,陈大娘心疼这个清秀文雅的姑娘,慈母一样地给她端水喂药,使她孤寂的心灵得到安慰,病愈后,她认下陈大娘做干娘。

  张蕾敏外貌秀丽,既使是繁重的劳作也掩盖不了她正值妙龄所折射出的青春气息。同在一个村的几个男知青纷纷向她投来丘比特之箭,而她却把她的心封闭得滴水不漏。

  令张蕾敏没想到的是,她插队的大队书记有一个儿子人称“二痞子”。从她进村的那天起就盯上了她。她秀丽的外表、文静优雅的气质令书记的儿子神魂颠倒。他死缠着他的父亲上门提亲,被张蕾敏婉言拒绝了。他哪肯罢休,三天两头前来纠缠。多亏了陈大娘,每次为张蕾敏挡驾,大队书记深知自己的儿子不学无术,好逸恶劳,是个臭名在外的家伙,但他也确实知道张蕾敏是个好姑娘,毕竟血浓于水,于是他动用手中的权力,吩咐生产队队长给蕾敏派最重最累的活儿,迫使她就范,这一切张蕾敏默默地忍受着。

  陈大娘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盘算着只有给干女儿介绍一个对象,才能摆脱她的处境。她想到了她的远房侄子米世章,但她又不敢轻易开口,毕竟干女儿是个相貌出众的城里妹子,而米世章不仅是个土里巴几的山里人,而且……陈大娘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且说这个米世章,父亲在解放前曾经任过伪保长,但由于他生性善良,从没有仗势欺人,危害乡里,更没有犯下“血案”,所以土改没有被“镇压”,只是根据他家的经济状况划定为“地主”成分。米世章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地主崽”。

  那年头,地主成分要找对象简直比登天还难,尽管米世章秉承了他父亲的善良性格,而且农活干得呱呱叫,但在那个惟“成分论”的年代,没有哪个姑娘肯嫁给他。况且,他家的房子在土改时被分掉了,他与父亲只能住在土坯茅棚屋里。一贫如洗的他,到了四十岁仍然是光棍一个,生产队长总是派他最苦最累的活,使得他刚步入中年就微微驼背了。人也变得有些木讷,沉默寡言。

  时间在分快地流逝,转眼,张蕾敏插队已经一年了。一天夜里,天气异常地闷热,张蕾敏实在忍受不了房里的燥热,搬了块木板在屋外的土坪上乘凉,陈大娘割了青草薰烟为她驱蚊,白天的劳作使她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他觉得有人在摸她的大腿,于是条件反射地一骨碌坐起来,没想到一条黑影扑上来压住了她。如牛的喘息声使她魂飞天外,她拼死反抗,大声呼救,幸亏陈大娘及时赶到,那黑影才慌忙逃窜,未能得逞。

  张蕾敏一下子扑到陈大娘的怀里,无助地放声大哭。陈大娘一边大骂着“挨千刀的”,一边抚摸着干女儿,不知过了多久,张蕾敏慢慢地平静下来,良久,张蕾敏对陈大娘说“娘,我要离开这里!”。

  陈大娘抚摸着干女儿的头发,踌躇了良久,说“敏呀,娘给你寻个人家吧?”

  张蕾敏说“娘,你做主吧,只要人好就行。”

  于是陈大娘就把她远房侄子米世章的情况详细地说给张蕾敏听。

  张蕾敏静静地听着,思绪连篇,回想着自己的坎坷命运,同情着米世章的身世和遭遇,她忍住轻轻的哭泣,最终,她同意跟米世章见面。

  几天后,陈大娘带着张蕾敏来到了米世章家里,那是一个怎样的家啊,两间土坯茅房,一张旧木床,被子破了洞,乌黑的棉絮,漏出了洞外。两件蓑衣挂在墙上,除了吃饭的碗筷散落在灶头,什么也没有了。从外面回来的米世章,把锄头立在墙边,冲陈大娘叫了一声“大姑”就再也没有一句话。

  张蕾敏睨了一眼这个看上去比自己父亲小不了多少的男人,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也许是同病相怜吧,她竟然同意了。

  就这样,半个月后,张蕾敏嫁给了比自己大十八岁的米世章。成为当时轰动相邻几个村的头号新闻。

  细雨润无声,丈夫用真情赢得妻子芳心

  时间过去了四十年年,张蕾敏依然清晰地记得,她和米世章结婚时,土屋前贴上了这样一副对联:上联“操办喜事适宜将将就就,”下联“田间工夫切莫马马虎虎”,横批“勤俭持家”。这副对联出自村小学的米老师之手,真实的再现了婚事的俭朴。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山盟海誓,结婚后,忠厚的米世章对妻子张蕾敏却是呵护有加。起初,一家三口白天都要在生产队劳动,休息时,米世章兼顾着打柴、做自留地,回到家里,他挑水做饭,包揽了一切家务,从不让妻子插手。不久,妻子身怀有孕,妊娠反应大,丈夫更是忙上忙下,连洗衣服的活儿也不让妻子沾手。乡亲们见了,善意地取笑他:“又给堂客(方言:指老婆)洗短裤了?”他总是嘿嘿地笑,并不反驳。

  逢年过节,生产队才杀一头猪分给社员,每家可分得一到两斤肉,那年头,对于许久没有沾肉味的人来说,闻到肉香真是馋涎欲滴,但米世章每次都把仅有的一点肉让给妻子和年迈的父亲。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成了困绕村民的一道难题,米世章自己啃杂粮,喝稀饭,从不让妻子饿肚子。为了多挣工分,他主动要求做定额工,把苦活累活往自己身上揽。

  打麦时,生产队规定加夜班,麦粒按重量记工分,秸杆归自己。秸杆在山外有人收,可以挣点油盐钱,米世章不让妻子拢边,一个人通宵达旦地干。中午,队里放工休息,他顶着烈日挑着秸杆翻山越岭地去换钱,往返二十多里山路,给妻子买营养品。自己却舍不得一分钱,又饿又累的他快进家门时,两眼一黑晕倒在地,张蕾敏看着心痛不已,抱着他泪流满面,而他只是淡淡地说:“是天太热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下午,他照样去队里出工劳动。

  婚后的第二年,他们的大儿子出生了,爷爷给孙子起名为“德德”,意思是祖上积德才使他米家有了香火。中年得子的米世章,更是欣喜若狂。自此,米世章便再也不让妻子到生产队劳动,自己没日没夜地干活。

  为了给妻子加强营养,他常常利用中午休息去溪沟里捞鱼虾。张蕾敏在丈夫精心呵护下,脸色渐渐地红润,心情也变得舒畅,原本秀丽的她显得更加成熟美丽,惹得村里的后生们羡慕不已,都说米世章是上辈子修来的福。米世章看着、听着,只是嘿嘿地笑,心里象喝了蜜一样甜。干起活来也有使不完的劲。

  而此时的张蕾敏,已经被丈夫的朴实善良所深深地感动。继而从心底里爱上了比自己大十八岁、腰背微驼、甚至有点木讷的丈夫。她变得勤快,聪慧的她,总是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把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在她的操持下,他们推倒了土坯屋,建起两间木板房。

  后来的几年,他们的女儿和小儿子相继出世,一家人的生活虽然清苦,却其乐融融。

  放弃城市的繁华,女知青选择了固守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1978年,知识青年回城的热潮席卷全国。那一年,张蕾敏28岁。

  虽然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但同所有的知青一样,回城工作仍是张蕾敏梦寐以求的企盼。梦想马上就要成为现实,她很快办妥了回城的手续,并把三个孩子的户口也转到了她原来的县城,丈夫米世章因是农村户口,只能留在原籍。

  知青安置办很快为她安排了工作,因为住房的原因,张蕾敏只好暂时住在父母家,母亲已经提前退休,正好可以为她照顾孩子。

  28岁的张蕾敏,稍加修饰,依然是一个光彩照人的女人。

  按理说,像久因的蛟龙回归大海,象爱飞的鸟儿又重上蓝天。张蕾敏又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县城,并有了轻松的工作。她应该得偿所愿。然而,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情变得异常复杂和沉重。而且,时间越长,越是这样焦躁不安,她忘不了留在邻县山村里的丈夫,那个老实巴交,不善言辞,只会一心一意待她的男人。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在她办好了回城手续,准备离开的那些日子,村里很多人对她的丈夫说:老米呀,你老婆这一去,怕是鲤鱼脱金钩,一去不回头了。丈夫不语,于是又有人说:老米呀,你莫让她去!丈夫仍是不语,默默地为她收拾行装。

  临行的头天晚上,丈夫紧紧地搂着妻子,终于忍不住流泪了,张蕾敏何偿不明白,这个只会用行动表达全部爱意的丈夫,对她和孩子是多么地爱恋和不舍!

  她把丈夫的头搂在怀里,说了句令她自己也认为不现实的话:“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城里吧。”丈夫摇摇头,只是更紧地抱着她,她又何偿不知道,丈夫是个只会伺弄田地的庄稼汉子,离开土地和山林,就象鱼儿离开了水,到城里去做什么,会干什么,又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干!她知道,一切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显得多余。

  天还没有亮,米世章就摸索着起了床,杀了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鸡,为妻子和孩子们办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张蕾敏看着丈夫微驼的背影,心情亦是异常复杂,一边是对新生活的渴望和向往,一边是对她倾注全部爱意、细心呵护五年多的忠实丈夫。面对丰盛饭菜,她难以下咽,只是象征性地喝了点鸡汤。

  一大早,丈夫用箩筐挑着两个大点的孩子,走在前面,妻子抱着小儿子跟在后面。十多里羊肠山道,一路上夫妻俩默默无语。

  每当夜深人静,张蕾敏的眼前就会浮现出汽车站分别的一幕。五年多来丈夫对她的点点滴滴,往事历历在目,丈夫那些看似微小的言行,其实就是一颗金子般的心所折射出的亮光啊,她开始担心起丈夫来,他是否经得住分离的打击?是否会生病?生病了谁去照顾他?年迈体弱的公公平时也是丈夫在照顾呀!如果丈夫也病了,这爷俩的生活怎么过呀?!她寝食不安,日渐消瘦。

  终于,张蕾敏决定放弃城里的生活,回到丈夫的身边,回到心中无法割舍的小山村——小田坪。她向父母坦露了心迹,父母劝她冷静地思考,并直言不讳地告诫她,一旦选择了回去,就意味着一辈子会与落后清贫为伴,直至终老在闭塞的山旮旯里。

  然而,无论父母怎样劝说,张蕾敏回村的决心始终没有动摇,她对父母一再地重复三个字:我愿意。

  父母见她主意已定,无奈叹息,只好把她送了回去。

  历经风雨,四十余载相濡以沫情不变

  对于回到山村后的清苦与艰难,尽管张蕾敏在心里已作了充分准备,然而,生活是繁锁的,现实远比她的想象要残酷得多。

  公公已经完全瘫痪在床,三个幼小的孩子嗷嗷待哺,一家六口人的生活确实是捉膝见肘。

  米世章除了在生产队劳动挣工分,还兼顾着自留地,全家人做饭用的柴火,以前还有父亲帮着,如今老父瘫痪在床,不但帮不了他的忙,还需要护理,他每天起早贪黑,累得他背更驼了。

  张蕾敏既要照顾病中的公公,又要管好三个孩子的吃喝拉撒,还要负责洗衣做饭,从早到晚,忙得晕头转向,既是这样,家里也时常是大人叫小孩哭,乱得象一锅粥。

  由于挣的工分有限,他们家分得的食物少得可怜,虽然生产队的分配方案是五五,即人头一半,工分一半,但由于张蕾敏及孩子的户口均已迁出,不能享受人头口粮,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是异常艰难。

  这一年的冬天,米世章的父亲去世了,家里穷得连给帮忙抬棺材人的一顿饭也管不起了,也恰好是这一年,全国上下都在给地主“摘帽”,生产队考虑他家的实际情况,破例解决了一百斤稻谷、十斤黄豆,才将他老父亲草草安葬。

  一天深夜,他们的小儿子突发高烧,大队赤脚医生用尽了一切方法也无济于事,而此时电闪雷鸣,天上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张蕾敏急得直哭,米世章情急之下,连扣了十多家门,好不容易借到了五十块钱,连夜冒雨将孩子背到十五里外的乡卫生院,医生检查后说是急性肺炎,需要住院治疗。

  而此时的米世章,象一个落汤鸡绻缩在病房门口,浑身在瑟瑟发抖,他蓬头垢面,俨然是一个小老头。张蕾敏看着病中的儿子和衰弱的丈夫,禁不住悲从中来,默默地流泪。

  两天后,儿子出院了,而米世章却病了,他开始不断地咳嗽。

  吃了很多草药,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加的严重了。一天,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米世章只觉得胸口一热,吐出了一口鲜红的鲜血!

  张蕾敏被吓得脸色煞白,惊恐地抱着丈夫放声痛哭,几个孩子也被吓得大哭,顿时,乱成了一团糟。

  好心的邻居急忙将他抬到医院,检查的结果是长期积劳成疾,加上感染风寒,需要及时治疗,否则后果堪设想。

  这真是屋漏偏遇连夜雨,行船又逢打头风,原本穷得叮当响的家,哪里来的钱治病啊。

  为了给丈夫治病,张蕾敏四处奔走借债,甚至放弃了尊严,跑去求她的父母,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治好丈夫的病,苦难的生活使她变得坚强起来。

  张蕾敏的两个哥哥见她落得这般地步,在怜惜之余,都说她是自找的,父母也趁机劝说她放弃那个风雨飘零的家,回到城里去生活,但她坚定地说:不!

  父母无奈,拿出了全部积蓄给她,并把两个小孙子接到身边抚养。米世章的病情得到控制和好转,出院回家后,开始慢慢地调养。

  1980年,土地承包到户,米世章分到了一亩水田,张蕾敏在父母的资助下,在村头开了一个代销店。

  在张蕾敏的精心照顾料下,米世章的病慢慢地康复了,他又能下地干活了。每当他在田间里劳作的时候,人们总会看到妻子张蕾敏去送茶水或递上毛巾擦汗。这对老夫少妻的恩爱画面,使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家的经济状况渐渐的好转。于是把寄养在外婆家的两个小孩接回身边,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光阴似箭,他们的孩子长大了,先后成了家。在他们木板屋旁,又建起了一栋二层小洋楼。

  张蕾敏在二楼的阳台上,种上了不少花,花开的季节一片烂漫。

  【责编: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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