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粮埠是石碧乡一个小村,靠近华中水泥厂,村临辰水深潭,两侧小丘林木森然,环境优美。清光绪年间,装粮埠有四大富户在此建庄屋建粮仓,为转运粮食,富户又集资在河边修建用青石砌的水码头,常有船只停泊,故得村名。水码头右侧,村人建水府庙,保运粮船只风平浪静、清吉平安。因有富户的庄屋,故此村子有数栋封火墙的砖房屋,古朴典雅,村子非常有气势,显得落落大方。
抗日战争时期,私立辰粹小学由县城慈善堂迁于此,中共辰溪县地下党第四届县委也设于装粮埠辰粹小学。革命的知识分子齐聚一校,似乎这个小村子,绽放出勃勃生机。装粮埠确实不同于其它村子,它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有些历史事实已经深埋在岁月的尘埃中,需要我们去挖掘,去甄别。
一次,我与一位对装粮埠非常熟悉的老人,从对河石牌坐渡船到装粮埠,在渡船上,他就讲了一个装粮埠这个水码头的故事:民国十九年(1930),原是土匪,后招安为县保安团副团长的徐汉卿(又名老三),奉命到石碧一带追剿土匪熊桂清。部队开到向家园,他不作任何警戒,准备在此早餐,士兵刚端上碗盛好饭,枪声大作,熊桂清匪部突然袭击。徐老三部骤然对阵已溃不成军,只好向装粮埠河边转移。到达河边,人数已不到百人,这时人多船少,士兵们叫爹喊娘挤抢渡船,因而落水溺死者不计其数。熊匪率匪众追到,又居高临下一阵猛烈的扫射,船翻人亡,连同主帅徐老三在内,一军悉没。剿匪部队相反被匪剿,令人酸鼻。
老人讲完这个故事,船已靠岸,我们踏着余晖中的石阶拾级而上,我在想,普通的民众都有自己不灭的记忆。土匪熊桂清装粮埠水码头匪性发狂,用枪扫射毫无抵抗的保安团部队,令人发指。鲜血染红了江水,阴阳两界,人鬼殊途。水码头侧水府庙的龙神,在乱象选出之时,也不能显灵,用神威惩罚熊匪的杀气,让他不能继续为匪作恶,危害人民。
一切生活都或深或浅或明或暗地打着时代的烙印。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者,全面发动侵华战争,战火纷飞,到1938年后,武汉失守,炮声隆隆,日军进逼三湘大地。斯时的工厂、学校,如湖南大学、汉阳兵工厂、华中水泥厂、省桃女中……都先后迁到辰溪,辰溪出现空前的繁荣。不少的抗日部队,沿着湘黔公路开赴抗日前线,为了挽救这垂危的民族和国家,他们顽强地抗战不歇。斯时,迁辰的湖南大学、省桃女中,以及乡村师范、辰阳小学,都建立了中共党的支部,并在柳树湾磨房弄(巷),建立中共地下党辰溪县委,领导抗日救亡活动。1939年秋季开学,私立辰粹小学,为避日机轰炸,从县城迁到装粮埠,学校设在向家庄屋里。中共地下党第四届辰溪县委,因县委书记何良和一部共产党员,他们以辰粹小学教师职业掩护在学校工作,故县委机关也随之迁来,装粮埠一度成为辰溪革命和抗日救亡的战斗堡垒。当时,中共辰粹小学支部书记是从延安回来的向绍敬。
时任辰粹小学校长向绍固,为向绍敬之堂姐,是一位同情革命,谦恭为人,一诺千金,遵循道义的知识女性。共产党人在学校工作,教学认真负责,耐心教育学生,从不搞体罚,坚持循循善诱;课余和节日开展抗日救亡活动有声有色。向校长在学校看在眼里,心里明白,知道谁是革命者,谁在搞革命活动,只是彼此心照不宣。在华中水泥厂厂区,在石牌、在岩地、在洞垴上各个乡村,在潭湾赶集,“辰粹”师生在进行抗日宣传,唱抗日歌曲,演出抗日小剧,如“放下你的鞭子”,生动的抗日宣传,很受群众欢迎。抗战时期,笔者一次坐船从潭湾到县城,途经装粮埠,传出老师教唱抗日歌曲,歌声激昂,歌声悦耳,令人感动。
1940年,国民党顽固本性难改,又掀起反共,破坏统一战线,抓捕共产党人,革命形势恶化。在装粮埠辰粹小学教师作掩护的县委书记傅景三,不清楚形势变化,过河到潭湾桃中联系工作,行至三甲塘时被捕。傅景三他革命意志不坚定,经不起刑讯,便一五一十交待了全县党的组织和党员。国民党抽丝剥茧,短短时间,党的组织被破坏,来不及转移的党员被捕,革命活动滑向低潮。
装粮埠那些零碎的往事,如同一瓶陈放多年的佳酿,夜静时慢慢品来悠远绵长,回味无穷。已经作古的蒋正,蒋家恂兄弟以及蒋子楚和仍健在的退休老师蒋维,都是当时辰粹小学的学生。蒋正老先生生前,曾和我谈过抗战时期的辰粹小学,讲有声有色的抗日救亡活动;他还讲他听说当时中央青委胡乔木同志于1939年深秋到过辰粹小学,从这里到潭湾桃源女中,到龙头垴湖南大学视察工作。他的话应证了“辰溪党史”,胡乔木来辰溪之说。蒋老还说他认识傅景三,认识白云华(中共湘西工委负责人),蒋老他印象最深刻人是慈祥的向绍团女校长,他赞颂他:重德者贤,唯贤惟德能服于人。
岁月已过去七十多年时间,这些历史事实,早已被深埋在岁月的尘埃中,蒋正老人生前意味深长的话,真是闻者有心,璀璀生辉。他从片断中追溯历史,品味人情,琢磨生活,感念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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