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驱车到田湾镇再前行5分钟,往右拐个弯,前进3公里便到樟枣溪村了。
县里这次组织机关干部联村访贫活动,樟枣溪村就是我单位的联系点。四月的阳光很灿烂,温暖地照着正在步入春耕的广阔田野,疯长的野草染绿了大小山头,毫无保留地逼向你的视野,刚刚犁过的田地散发出浓郁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路旁的野花争奇斗艳,撩拔着无限的春色,用她的色彩和艳丽更新了万千气象。
既然是机关干部联系群众,人人都有责任。为了壮大势力,我们单位三个人全都出动了。分管民族工作的杨恩勋副县长主动要求与我们一道去参加这次活动。他说,既然是民委联系点,也有他的份,应该去走访走访,我们忍不住暗自欢喜,高举双手赞成,有领导为我们壮胆撑面子,是求之不得的事,再说我们还可以托福乘坐他的专车,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儿仿佛从天上掉下来。
住村干部小肖十分热情地为我们当向导引路。她是田湾镇财税所干部,一个很秀气而清纯的女孩子,性生温顺善良,透着灵气,去年才结婚。六年前毕业于湖南商学院,我们都以为她才学校毕业的。她告诉我们说,她老家是邵阳洞口县。我跟她套着近乎说,我老公也是邵阳人,我们是老乡呢。一路上我们谈论着有关邵阳人的许多好处。她说自己虽然生在辰溪长在辰溪,从未回过老家,但对邵阳人还是蛮有感情的。
听小肖说,这个村子是县财政局的扶贫点,并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扶持,再加上村里干部肯努力,近两年来村子变化大,路通了,路面硬化了,尤其是修建了一座水泥桥,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个村的村民行路难的问题,车子得以顺利进入村庄。
车子越过一片平坦的田园之后,再沿着一条小溪前行十几米就到村庄了,两棵古老的松柏树傲然屹立于村庄门前,俨然若两位守门神,默默地忠实地守护着这个村庄。古树右边的镶嵌着几块巨大的石头,被打磨得很光溜很平滑,一股清悠悠的泉水从石缝里喷薄而出,几个村姑和小孩子用矿泉水盆子聚精会神地在那里一边接水,一边玩水。我们几位对这清澈流淌的泉水也心怀好感,羡慕不已,心里痒痒的,也恨不得走到水边去好好地玩它一把。
村子依山傍水,沿溪而上,共有五个自然村,差不多都隐藏在深山之中,村庄相隔都有好几里的路程,要转过几道山弯才见到一个,若一位又一位羞涩的村姑,渐渐地向客人揭开自己神秘的面纱。
最大的自然村就是最先与我们见面的那个村庄,村部就设在这里,村书记家也在这个村庄。书记姓肖,听说我们要去村里走访贫困户,他从百忙中挤出时间,丢下自己手中的农活,一门心思来接待我们,并把我们带到他自己家里,热情为我们张罗茶水,随后将村里情况向我们作了大致的介绍。听了村书记的汇报,杨副县长鼓励说:“看来我们书记是一个能人,这村子的面貌就是见证。”并建议书记在村里要多选拔能人,尤其是外面打工回来的有见识有开拓精神的年轻人担任村干部,来带动村民共同脱贫致富。
书记家是一栋两层楼的洋房子,墙面贴着闪亮发光的红色和白色瓷砖,看起来很美观,很气派,应该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房子了。他家不在大院子里,从院子走去要沿过两丘田埂,还要跨过一座小桥才能到他家,与大院子相隔约三十多米的距离。从总体看,整个院落比较紧凑,院子里有许多新建的砖房子,都是两层的,有的农户房子装修比较讲究,室外美观,室内整洁,这些人家应当是当今村里的富裕户了。从中还隐约可以见到过去大户人家的影子,还依稀残留着些许高墙院内,偶尔还见到雕龙刻凤的门槛或窗子。但其中也参杂着一些为数不多的破烂房子,这些人家大概就是我们这次活动对象的困难户了。
我们按预定计划共走访了五户人家。一位是八十多岁的金侍德老人,他个子矮小,患有严重的眼疾,行动一点不便。他家的每一扇窗子都是用废旧的塑料薄膜纸糊的,显得零乱不堪,风一吹只听哗啦啦地响,冬天也许难以挡住寒风的侵袭。杨副县长十分关心地问了老人的生活状况,从口袋里拿出四百元放在老人手里,并说明了我们的来意,还亲切地拉着老人的手合了一张影,然后又嘱咐老人说:“老兄弟,好好照顾自己呀。政府也很关心你们呢。”当我们离开时,老人与老伴流下了感激的泪水,口里不停地念道着:“感谢领导!感谢党和政府!”
随后,我们又来到李晚花家。这是一栋旧得不能再旧的木房子。也不知这房子是别人让给她住的或是她家的祖传家业,如果时光再倒退七十年,这栋房子应该是一户有钱人居住的,但时到今日已破破烂不堪,阴暗而潮湿。我们穿过一间光线幽暗的小堂屋,来到中堂,看到李晚花正在搓着一大盆衣服,身边带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外孙。四十出头的她,脸上已布满了岁月的风刀霜剑。她热情地到处找凳子给我们坐,一阵忙碌,高高矮矮的几张小凳子摆在了我们面前。村书记简明扼要地讲述了她家的故事,了解真相后,我们心中多了一份同情,也增添了一份敬意。她,一个农村寡妇,在失去丈夫的日子里,她咬紧牙关,凭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和毅力,一个女人用柔弱的双肩挑起了家庭的重担,艰辛地哺养着三个年幼的孩子,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辛酸泪,吃了多少常人不能吃的苦,才把三个孩子拉扯大,日今两个大女儿已出嫁,儿子还在县里念高中。我留意我们刚才穿过的那间堂屋,里面堆满了笋子壳,我想这位勤劳的母亲也许起早贪黑地去山里寻找所有能变成钱的东西,也包括这些笋子在内,然后用笋子之类的山货换成钱,给儿子凑点生活费。也许是由于光线太暗的缘故,堂屋还亮着一颗灯炮,微弱之光隐约地照着炕上那一块小小的腊肉。
溪台溶是樟枣溪村比较远的自然村,离村部约三公里,这个村庄车子基本上来不了,毛坯路已出来了,没有硬化,路面不宽且崎岖不平,不过也有冒险的司机壮起胆子开着一辆货车在凹凸起伏的山路上颠跛着,还载着满满的一车石头,可能是用于建房子嵌保坎之用。我想起刚才村书记说的,因为村子田少,建房子一般不准占用粮田,要靠村民自己在山坡上开山辟地平整屋场,村书记自己也是这么带头做的。
在去溪台溶自然村慰问的路上,杨副县长与村书记一行走得很快。我与同事金兰因贪恋和欣赏路边的花花草草,步伐放慢了几拍,掉队了,与他们拉开的距离越来越远,在迂回曲折的山弯里走着走着,我俩就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了,也不知道他们走到哪一户人家慰问去了。手机在这里已经没有信号了,无法与他们取得联系。离群之后,我俩索性沿着溪水而上,一直走到村子的尽头,向上望去就是陡峻的山坡了,再也看不到人家了。我对金兰说,我们已到了真正的溪台了。一条弯曲的毛路,也不知道它延伸至何处。溪边有几栋破旧的木房子,掩映在一片林子里,听不到一点动静,看不到屋子的主人,我猜想着,或许他们已迁出山外,或许已外出打工,除了偶像闻到几声鸟鸣,陪伴这些屋子的就是哗哗的溪水了,让人感到空旷而幽静,仿佛进入了与尘世间隔离的一个世外桃源。光滑的石板上流淌着清澈的溪水,无时不在撩拔着我们的从城里带去的那颗燥动的心。金兰说,我们去溪水里洗洗手泡泡脚吧。我们跳到溪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脱下鞋袜,将双脚泡在洁净的水里,尽情地享受了一番溪水的洗礼,有说不尽的舒爽。我真想时间在这里停留下来,让我们与这山水好好地亲昵一番,感受这难得的清静,看时间已接近中午,心急了起来,我俩不得不带着留恋的心情往回返。
青翠的南竹林应该是这村子里另一道风景了。在返回的路上,我俩特意关注了路旁这片竹林,竹子不大,高挑,修长,匀称。我们一下子想到了竹子的用头,可以做凉杆凉衣服。路上,我们碰到了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妇女,头上包着头巾,挽着裤脚,神清气爽的样子,看样子是刚从田地里回来,一路上我看到的都是老人或妇女在犁田打耙,有的妇女动作也利索得很。金兰问她,竹子是否可以买。那妇人爽快地说,你们要的话砍根就是,买什么呀,一根竹子值多少钱呢。看你们方便带么?又说,你们看中哪根把那根,我去取刀子来,你们自己砍吧。见她那样豪爽,我们很是感激。可惜路途有点远,携带不便。我们只好带着遗憾的心情离开这片竹林,同时,我们也把对这里山水风光的留恋之情和对那位大妈的感激之情藏入心中,带回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