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综治“民调”，我最近回了趟老家，开了个规模不大的会，还走访了部分群众。当走进我儿时一同读书与放牛的哥们家里，坐下一聊就是大半天。他上完茶水，我说明了来意后，他唉声叹气地说：“真羡慕你呀，有份不错的工作，娶了个好妻子，养了个好孩子，整天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的话真让我吃惊。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也会让人羡慕。我说：“你不了解我呵!我收入低，压力大，一点都不自由。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你儿女双全，年纪轻轻都当爷爷了，住着宽敞的小洋楼要什么有什么的，还活得不满足?”

　　“人活的是一种精神。”他说，“最值得羡慕是人的精神，物质够用就行，不值得人羡慕和过多的讲究。”

　　“是!”我笑了笑，“你说得有道理。”

　　我儿时这哥们家世好，长相也十分出众，是邻近十里八村有名的帅哥，未到谈婚年龄，上门介绍对象的媒人已络绎不绝，让他真是选花了眼；一到结婚年龄，美女就进了屋，早早投入了养儿育女和发家致富的事。

　　每次回老家，看着他的风光、富足和带着孙子安享晚年的快乐，想想自己在城市的生活，为了一套藏身的房子，为了一份压力不小的工作，为了尽一份责任以及不让人闲话，自己忙前忙后到处求爹爹拜奶奶，常常打心底里羡慕他那住着宽敞的小洋楼、哼着歌、打着牌，轻松快活、悠然自得地开着小轿车，过着生态很美的乡村生活。

　　总觉得，自己面对的日子太累太苦太不如意，常常有一种想逃返乡下的渴望。就像他，我儿时的山村哥们儿，过一种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忘记城市的喧嚣，忘掉太多的名利浮躁。躲在乡下，不管那十五年的买房贷款，过一种平淡无忧的生活。但回想自己当初如此坚定的拼命读书离开大山，心就觉得酸痛和迷惘。

　　回头看走过的路，一路艰辛，一路奔波。假如当初我家境不差，不是毅然决然地拼命读书跳龙门，乖乖地听爷爷安排娶妻早婚生子的话，那么今天的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在这座小城里费尽心思地打拼?

　　在城市漂泊时间一长，和常年在外地读书工作的孩子和乡下父母分别久了，寂寞孤单就会来袭，就会回忆生活在老家的岁月。想着和爸妈住在鸡犬相闻的乡村里，一辈子有父母的悉心照顾，杀鸡杀鸭都留着腿给我吃，吃任何好吃的都想着我和娃儿们，那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事呵，肯定就不会像今天这样面对压力整天劳碌奔波。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天听到的却是儿时哥们的一句肺腑之言：“嗨!真羡慕你呀……”

　　不知从哪一天起，我变得越来越恋窝了。我的目光总落在老家上，总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和我落生的土地溶为一体永远都分不开了。老家的山成了我的骨骼，路成了我的筋络，溪流是我的血脉，千年风景古树是我的灵魂。不论我走到哪，老家的影子总跟着我，依附着我。可我又总是觉得自己的路没有走错，于是又常问自己当初的远走是为了更好的回归?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不然这哥们怎么又那样羡慕我?

　　他羡慕我的漂泊，因为我的脚到过北京、上海、西藏和台湾等他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以及读过那么多书认识那么多人；他羡慕我的婚恋，因为他还未成熟就娶了妻生了子，对自由恋爱的滋味没享受够就当了人夫做了人父，从来没有听过女人说过脸红心跳的三个字，更没有体验和女人手拉着手走大街上公园的幸福；他羡慕我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除了家庭，还有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而他呢，整天在那个宽阔的天地里耕耘，整天打扫那个宽敞的家，当好一个丈夫和孩子的爹，围着家打转，除了那个家他什么都不是。他也有自己这样和那样的苦恼。

　　从老家返回城里，我突然对“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这句古话有了更深的理解。我一下明白了我们当初的人生选择已注定了当今的生活，也无法返回去过与自己现在完全相反的那种生活。有位诗人曾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这话正对准了当今的我，让我更清醒更明白：人活在世上，你欣赏羡慕别人的风景，别人同样也在欣赏羡慕地看着你。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我再也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不再犹豫地迈开了大步，迎着曙光奋勇向前。

　　【责编 杨剑】